第84章 谢夫人之死（4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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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盼儿家里是当地的大户，在县城被夷军包围之后，虽说自家余粮充足，但城里卖盐的商铺莫名其妙走了水，又没办法从官府那儿进盐，只能被迫高价在夷国商人手里购买食盐。
夷国的食盐据说是在深矿里刮出来的，称为铊盐，在形状和色泽上都与寻常的食盐有所出入，白里透蓝，口感更软一些，在水里片刻就溶化了。
梁盼儿想到，当初就是吃了这种铊盐，不过短短数日，县城里的人就死得七七八八，守城军一个个溃不成军，难以抵抗，轻而易举地被夷军攻破，迅速沦陷，而她一家由于家里还有存粮，再加上梁父谨慎，觉得夷人不会这么好心卖盐给大成，便一直持观望的态度。
直到死的人多了，县城人才察觉出盐有问题，只是为时已晚。
“哎呀，小姐你快点吧，去晚了夫人可就睡下了！”李婆子催促着走在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梁盼儿，要知道夫人身子弱，容易疲，每天用过午膳都要小憩一会。
李婆子本来想着一早就去拜见夫人，显得有诚意，偏偏梁盼儿生了病，怎么也叫不醒。
梁盼儿嘴上答应着，心里却还在琢磨铊盐一事，这东西在大成极其罕见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中招，那她应该去哪儿才能搞到铊盐呢？她本身对京城也不熟悉，认识的人除了谢府，便只有福田园了。
福田园有一个近七十的老人，听说早年间是捣鼓丹药的，吃死了几人后赔得倾家荡产，媳妇带着孩子跟人跑了，他自己在码头干了十多年的活把债还清后，便去了福田园养老。
思及此人，梁盼儿咬着牙，暗暗下了决心。
段梅住在温泉附近的厢房里，以便她每晚都能泡一泡，舒活下筋骨，梁盼儿到的时候，段梅正在院子里浇花。
“夫人，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。”梁盼儿上前就想接过段梅手中的水壶，被段梅闪开了，淡淡地说：“动一动也好，整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，整个人都乏了。”
梁盼儿只好托着自己的肚子，陪着段梅待在烈阳下，她昨日才淋了雨，今儿起床的时候还觉得头晕眼涨的，在这日头下站了没一会就摇摇欲坠了，段梅不只是没看见，还是故意刁难，硬生生地把院子里的盆栽都浇了遍，连土里的杂草都不放过。
“你身子怎么样了？大夫怎么说？”段梅随手把水壶递给身后的侍女，款款走进屋里坐着，不过一会功夫，面上已经有疲容浮现，手撑在桌子上轻轻地捏着鼻根，梁盼儿紧随其后，站在一旁。
梁盼儿露出她惯常地温婉笑容：“回夫人，盼儿只是着了凉，并无大碍。”
段梅喝着茶，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向她，梁盼儿今儿穿的水湖蓝抹胸长裙，外面披着一件薄薄地雾纱，胸膛的大片肌肤雪白，衬得脖颈上那圈红印更加夺目，段梅手一顿，挥手把其余的人遣下去。
李婆子没跟段梅打过交道，看不明白她的手势，像个木头一样傻愣愣地站在梁盼儿身旁，梁盼儿忍不住低声劝她：“李妈，你出去等我吧？”
“好吧，我出去等你，你快点啊。”
李婆子有些不情愿地说，外头这么晒，都快把她晒脱皮了，早就忘了她自己曾经在更烈的田间地头里劳作，来谢府当差反而让她更娇贵了些。
梁盼儿脸上微红，她知道李婆子上不了台面，但没想到她这么愚笨，跟段梅身边的丫鬟简直是天上云和地下泥的区别。
见人都走了，梁盼儿才走到段梅身旁，小声问：“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？”
段梅看着梁盼儿娇俏的脸出神，心道若她是男子，指不定也会把持不住坠入梁盼儿的温柔乡，梁盼儿也不出声催她，站在她面前乖巧地承受她的眼光，段梅的视线从梁盼儿的脖子转移到那隆起的大肚子，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她心里慢慢荡开。
“坐吧，”段梅叹道，“昨日你是不是碰见了聂副将？”
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倒在竹林里，还差点流了产。
梁盼儿微微抬起头，好让段梅能更清楚地看到她所受的伤，她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脖子，那儿肌肤脆弱，隐隐作痛，一道重重地手印圈在白皙的皮肤上，让人看得触目惊心！梁盼儿回忆起昨日的种种，眼圈迅速地泛红，她小小地抽了抽鼻子，低声说：“是的，夫人，盼儿昨儿差点就死了！”
她那泛红的眼眶里逐渐蓄满了泪水，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，顺着她病中苍白的脸颊，翻滚着坠落下来，美人落泪，惹人垂怜，偏偏她只是摸着自己手上的脖子，管也不管脸上的泪水，就这样楚楚可怜地看着段梅。
像山间无辜懵懂的小鹿。可段梅清楚，鹿并不是无害的，它依然有尖锐的角，只要它奋起，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命。
样貌即是女人最大的软肋，也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。
段梅静静地看着她表演，有一瞬间她突然心软，想要释怀，同样都是女人，何苦相互为难。
况且，经过那次早产，段梅的身骨早就溃烂，轻易无法再生育，长此以往，她必然要给夫君找其他的女人来开枝散叶，倒不如就让这梁盼儿进了门，知根知底，也好拿捏。
更重要的是，梁盼儿已经在夫君那过了恶名，不用担心她有上位的可能。
“你放心，这种事下次不会再发生了，我会亲自去找聂副将谈一谈。”段梅凝眉，冲梁盼儿甩出一个承诺。
聂远。
段梅早就对当年的事忘得差不多了，那时纯真的少女心事，终究抵不过几年来近千夜的蹉跎，她甚至没办法确定对聂远究竟是懵懂情意，还是一时的乐趣。
那剑穗，即使段安生依照承诺交给了她，她也不一定会收下。
她是有婚约的人，承担不了少年的一腔热血，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多年后他的保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