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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祖宗有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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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。

清晨,孝陵神道前。

朱厚照、朱载壡、李信、李小宝早早在此恭候太上皇大驾。

这次的祭祖大典非常隆重,不止是他们,除了太上皇仪仗所需,大多数官员、勋贵都提前一日抵达这里恭候。

太上皇亲至祭孝陵,自朱棣迁都之后,这还是头一遭,能不隆重吗?

趁着李信与人交谈,三人来到一僻静处,打发无聊时间。

“大伯,一会儿祭祖,都需要注意什么啊?”

朱载壡自打不做太子,来金陵之后,整日醉心于科研项目,之前学的那些基本都忘完了。

朱厚照白眼道:“什么都不用注意,随大流就是了,老话说的好,庄稼活不用学,人家咋着咱咋着。”

朱载壡哭笑不得,看向小舅子。

李宝也是第一次参加祭祖,干笑道:“祭祖嘛,不外乎磕头,姐夫你紧张个什么劲儿,磕头还不会啊?”

“就光磕头啊?”

“嘿?你还不乐意上了?”朱厚照不爽道,“就这,人家想磕,还没这机会呢。”

朱载壡满脸黑线,无奈道:“大伯你误会了,我的意思是轮到我们时……该怎么做,怎么说,不能什么都一样,什么都照着学吧?”

朱厚照扶额:“我的大侄子哎,你真把自己当个人了?还轮到你……咋可能轮到你?你是哪根葱啊,你又不是那根葱,你还想单独祭祀太祖不成?”

李宝也对这个姐夫很无语,揶揄道:

“你连太祖神位都难看到,作为永青侯家属的你,除了你前面的屁股,你能看到啥呀,人家跪,你也跪,也就走个流程罢了,你以为你还能跟太祖唠两句?”

朱载壡面容涨红,一时竟无言以对,同时,也有些黯然神伤。

“唉,是啊,我哪里有资格……唉。”

“行啦,别长吁短叹了,我也不比你强哪儿去。”朱厚照说道,“不外乎是弥补一下咱们自己的缺憾,至于太祖……太祖也看不见咱们,再说了,太祖真能看见咱们,我还不敢来呢。”

朱载壡:“……”

皇宫。

朱厚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,龙袍整了又整,帝冠正了又正,不时捋一把胡须……

对今日的祭祖,朱厚熜是重视的,也是期待的。

无他,嘉靖四十年的政绩成果太过耀眼,这份成绩单太过优秀!

黄锦走进来,提醒道:“太上皇,辰时三刻了,仪仗也就绪了。”

朱厚熜最后又照了照,点点头,走出寝殿,走上早已备好的龙辇。

下一刻,鼓乐奏响!

黄锦、陆炳一左一右,陪侍驾前,神色肃穆。

仪仗自皇宫出发,经洪武门,再经朝阳门,一路向孝陵进发……

鼓乐前导,随驾锦衣卫个个飞鱼服,螳螂腿、马蜂腰,英姿勃发,沿途禁军列阵,禁军之外,是不少欲瞻仰天子龙颜的百姓。

皇帝坐在龙辇里,自然看不到模样,可不妨碍他们回去吹牛……

朱厚熜偶尔也会掀开帘帐,观赏沿途风景,透过一步一禁军,瞧着跪了一地的百姓,心中臭屁的想着——

如此大明,如此嘉靖,百姓自然顶礼膜拜!

此刻的朱厚熜,就犹如考了满分,得了奖状,即将回家告诉家长的孩子,心情不是一般的美丽……

皇宫距孝陵很近,哪怕仪仗速度很慢,也只用了小半时辰,便抵达孝陵神道前。

群臣以及部分勋贵亲属早已恭候多时,见得太上皇下了龙辇,齐齐行礼。

这一次,朱厚照也没免俗。

只不过,他跪的方向不是朱厚熜。

朱厚熜神情淡然,穿过群臣,走在前面。

之后,群臣起身,紧随其后……

一路至享殿东侧,太上皇净手,赞礼官唱“盥洗”,接着,礼乐奏响迎神曲……

朱厚熜率众下拜,三跪九叩。

朱厚照、朱载壡叔侄在人群后端,如李宝所说,除了屁股什么也看不到。

只能勉强听到嘉靖皇帝焚香时,迎太祖神灵的祷告……

朱载壡颓丧之余,又有些轻松,突然觉得不用上前走过场,也挺不错的……

《中和之曲》奏罢,朱厚熜跪献政绩于帛案,供太祖预览,接着,《肃和之曲》奏响……

曲终,礼官诵读祝文,之后再诵读嘉靖政绩,向太祖汇报工作成绩……

自嘉靖元年至嘉靖三十九年终,期间大大小小的政绩,无一疏漏,从经济到民生,从军事到科技,开疆拓土,天下大治……

内容十分精彩,话术十分漂亮,却也都是实打实的。

诵读全程,包括朱厚熜本人在内的所有人,都是跪着听的,跪得腿都要麻了……

朱厚照暗暗想着:还好只当了四十年,这要是再多当几年,我的胳膊腿儿更遭不住。

一刻半钟之后,诵读礼官圆满完成任务,朱厚熜起身,双手接过礼官呈送的祝文以及嘉靖朝的政绩书,焚于燎炉……

焚罢,总算是进入了正式祭祀环节。

朱厚熜执金爵初献酒,奏《寿和之曲》;亚献酒,奏《豫和之曲》;终献酒,奏《熙和之曲》;三献酒之后……

礼官捧福酒至朱厚熜面前,朱厚熜饮下福酒,再行叩拜太祖,以谢祖宗赏赐……

这个过程十分冗长,也十分庄重,上上下下,所有人都一丝不苟,包括朱厚熜本人,虔诚无比。

在这时代,仙也好,神也罢,亦或佛祖菩萨,都是谁灵信谁,可祖宗不同。

祖宗有灵!

这是所有人的价值观念。

祖宗不显灵,那是自己不孝顺,祖宗显灵了,也不是自己的功德,而是祖宗爱护子孙……

大明以孝治国,这种观念更是深入骨髓。

自朱元璋驾崩之后,他就成了大明的神,真正意义上的神,不只是皇帝,官员亦如此,这是观念所致,不全是政治正确。

对太祖,只能虔诚而真挚!

就连一向不着调的朱厚照,也是发自肺腑的虔诚,叩首,叩首,再叩首,整个过程一丝不苟,哪怕双腿酸麻,哪怕腰背酸痛,也始终保持最标准的姿势,不敢敷衍分毫……

因为这是埋葬的是他的祖宗!

同时,也是大明的缔造者!

朱载壡虽然脱离了皇家,可今时今日,却仍有中莫大荣焉,在他心中,在所有朱家人的心中,作这个淮右布衣皇帝的子孙,就是天下的荣耀!

……

祭祖一直进行到午时末才结束。

朱厚照、朱载壡落在长长队伍的末尾,不时回头瞧上一眼紫金山,有留恋,亦有万千感慨。

都知道,这是最后一次祭祖了。

包括朱载壡,虽然他还年轻,但他没机会,也没资格再祭祖了。

不过还好,他们都还是朱家人,至少,他们都是族谱中……

永青侯府。

凉亭,叔侄相对而坐。

朱载壡有些感伤,轻声说道:“大伯,这次父亲来金陵,又如此正式的祭祖,都是为了咱们,你可别气他了。”

“这叫什么话?”才祭过祖的朱厚照心境还没恢复正常,却也没太惯着,哼道,“我不否认他有照顾你我的用意,但更多是为了他自己,哼哼,还不是为了向太祖炫耀?”

“可也都是实话啊。”朱载壡说。

“我又没说不是……”朱厚照嘟囔了句,转而道,“不管如何,我都是他哥,什么叫我气他,话是这样说的嘛?应该是他别气我了才对。”

朱载壡耿直道:“在气人方面,父亲他不是大伯你的对手。”

朱厚照瞪眼:“你小子皮痒了?”

朱载壡抑郁道:“你看,你又这样,说理说不过,就开始耍赖。”

“你……”朱厚照一脸受伤,叹道,“儿子还是亲的好啊,唉,我掏心掏肺,亲老子一来,立马叛变……”

“大伯你别这样,我也不是那个意思……好吧,是侄儿不对。”

“知道就好!”朱厚照突然不伤心了,问道,“你跟你爹掉水里,你先救谁?”

朱载壡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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