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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朝平定群寇以后,四海之内成为一家。君美的哥哥君彦做了四川西充县县丞,君美前往探望哥哥,回来的途中船只坏了,同船的人全部葬身鱼腹,只有君美抓住一块大板,被浪头打到岸边,幸免一死,但是行李盘费,当时全部丧尽。君美偶然发现腰间还有几钱碎银子,急忙投奔靠近岸边的居民家里,寻找炉火烘烤衣服,买些食物以充饥腹,一时徘徊徘徨,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。
居民家的老人看君美的言语相貌,知道不是普通人,就很好地款待他。留住几天以后,君美偶然外出散步,忽然有两个道土在他面前作揖说:“卫君怎么寒酸到这个地步呵!”
君美仔细一看,原来是真本无、文固虚两个老朋友,于是就把困苦的状况告诉他俩。两人说:“不要忧虑。”就带着他前往自己的住处,原来就在青城山。这里高高的围墙,壮丽的屋宇,深院密室,有几个奴仆,分列左右侍候,器具里的菜肴具备了水陆的珍馐,席间的歌舞极尽声容的盛况。二人与君美叙谈旧事,就像平时那么高兴。君美顺便问起他们战乱中躲藏在哪里,二人说:“自从辞别黄鹤楼,就进入黄牛峡;我们长久隐居在青城山,忽然受到人们的重视,那种高兴和慰藉,几乎不能用言语说出来。只可惜雄心丧失,一事无成,俯看乾坤,就像飘摇的浮萍,孤独地居住在僻静的处所,真是愧对老朋友。”
于是两人与君美相互痛饮,酒酣之后胆气豪壮,谈论纷然而起。真本无说:“天下的事情在于知‘几’。‘几’,就是事物的隐微变化,吉凶显现出来的先期征兆。《易经》说:
‘能知几的恐怕是神吧?’又说:‘君子见几而起,不等待终日。’述圣孔子说:‘君子知几。’都说的是这个道理。古今以来,称得上豪杰的人不少,但是能够‘知几’的人又有几个呢?我在汉朝找到一个张子房。张子房的事迹已经载入史册,不需要多说,何不来讨论一下他的‘知几’呢?汉高祖的臣子中,没有谁能超过‘三杰’的,但是子房又是‘三杰’中的杰出者。项羽比高祖杰出,最后却被高祖消灭,这是用子房的谋略,因此子房非但是‘三杰’中的杰出者,并且比高祖、项羽杰出。汉高祖把这三人称为‘三杰’,这其实是猜忌他们的先兆,子房心里清楚,但萧何、韩信不知道,所以最终遭受下监狱的耻辱、灭族的灾祸,子房却安然无恙。灾祸其实不在于发生灾祸的时日,而在于称为‘三杰’的时候。天下还没有安定的时候,子房出了无数奇谋;天下安定以后,子房装作愚戆退隐,受封的时候选择小地方,偶然有话也从不先说,他那种有预见、能看出事物隐微变化的本事怎么样?真可以说是大丈夫了。”
文固虚说:“我发现宋朝有一个人,这个人就叫陈抟。
五代的战乱,是从古以来所没有过的,如果没有英雄出来平定战乱,那么战乱何时才能停止呢?陈抟看破那个‘几’,有志向于国家大事,往来于关中洛阳之间,难道是一般浪迹天下的漫游吗?等到听说赵匡胤登基做了皇帝,他从驴背上掉了下来,一阵大笑,所以有‘属猪人已著黄袍’的诗句。
就从这个‘已’字来看,大概可想见了。接着,他就甩甩袖子,回到山中,高卧在白云深处,看野花,闻啼鸟,春色一般,远走高飞,不见他的踪迹,真所谓寄托灵巧于笨拙之中,隐藏才智在愚昧之中,天下后世的人,只知道他是神仙而已!只知道他是隐士而已!谁能参透这深邃高深的境界呢?与张子房相比,陈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人们也常说,英雄回头就是神仙,难道不可信吗?”
君美说:“你们二位在名山修炼,把富贵看得如同尘土,刚才听到你们高谈阔论,好像还不能完全没有喜怒哀乐之情,这难道不会成为修行的累赘么?”二人哈哈大笑,说:
“卫君平日的谈论,是那么高尚,今天的见识情趣,为什么这样低下?在字里行间讨生活,把卷吟诵,这不过是儒家的渣滓;像熊攀树而悬、鸟伸脚而立,导气引体,这不过是道家的糟粕,我们所说的修行,难道是这样的吗!”于是就领着君美参观他们的住所。这里锦缎绮罗充塞,金玉堆积如山,每处各有美女看管。最后,走到一个山岩中,那里有髑髅头百来个,二人指说:“这都是世间不义之人,被我们抓到杀了的。”君美为此惊讶得吐出了舌头,舌头长久都缩不回去。
第二天,二人大摆宴席,让君美坐在首席,两个美女捧着雕饰精美的盘子,里面装有十颗夜明珠和一百两黄金,为君美祝福。君美也不敢推辞,只是在口里“唯唯”感谢。于是二人痛饮大醉,真本无赋诗道:
盖世英雄盖世才,关河百战起尘埃。辽东白鹤空留语,天下黄金漫筑台。壮志已成终古恨,残编付与后人哀。东风万斛曹瞒舰,尽化周郎一炬灰!文固虚接着吟诵道:
豪杰消磨叹五陵,发冲乌帽气填膺。眼前不是无豪杰,身后何须论废兴!当道有蛇魂已断,渡江无马谶难凭。可怜一片中原地,虎啸龙腾几战争。
他们的诗大致上都是这样,那么他们的为人就可想而知了。君美知道自己的吟诵不能超出其上,就填了一首《喜迁莺》词,举杯酬答二公,自己吟唱以助酒。那词写道:
乾坤如昨,叹往事凄凉,长才萧索。景物都非,人民俱换,非是旧时城郭。世事恰如棋子,当局方知难著,胜与败,似一场春梦,何须惊愕!寥落,相见处,萍水异乡,烂熳清宵酌。说到英雄身同梦,涩尽剑锋莲锷。看破浮云变态,体问谁强谁弱!堪叹息,这一番归去,似辽东鹤。
第二天,君美请求回家,二人说:“唐朝有女剑侠红线,今天我们有碧线,应该让她送您回家。”碧线来后,才知道她是一个漂亮女子,年纪大约十七八岁,背着竹箱,随真本无、文固虚二人一同送君美到青城道上。二人回头对君美说:“后会难以为期,愿为你起身舞剑。”碧线打开箱子,取出四枚白丸,像鸡蛋那么大小,原来是一对雌雄宝剑。真、文二人分别将白丸牵而拉伸之,上下跳跃挥舞,一会儿,天地昏暗,风云暗淡,只是在尘埃中看到电光闪动,四剑交互缠绕。君美看得大腿发抖,不能举步。回头望望二人的住处,原来都是陡峭的山壁和深深的崖谷,根本就没有道路。
君美紧张得连气也喘不出来,眼睛不能闭合,好像剑刃时时在自己的脖子上飞舞,吓得心惊胆战。舞剑完毕,二人不知到哪里去了,只有碧线靠近君美站着,碧线就倒出皮囊里的酒请君美共饮。等到了夜晚,碧线握着君美的手朝东南方向飞逝,将近三更左右到达君美家。等到君美清醒过来,只看到明珠黄金在床上,而碧线女却离开很长时间了,君美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。洪武二十年,君美的女婿单公铉做了府库的官员,偶尔也同别人说起岳父卫君美的奇事,大致也与此相吻合。
秋夕访琵琶亭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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诡者,妖魔鬼怪也;异者,神秘诡谲也。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,有以梦杀人的梦魇,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,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,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,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,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,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……一本神秘的《诡录》,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、神秘莫测的世界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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